老鸭
      
   
    在黑狗母亲八十岁的酒席上，大家都提出想看看黑狗母亲喂养了十三年的那两只老鸭。黑狗一边敬酒一边苦笑着说：
    “恐怕可能性不大。”
    大家心里也都知道，平日里要想看看黑狗母亲喂养的老鸭是很难的。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是老母亲八十寿辰，说不定老母亲一高兴，就答应了呢。
    黑狗见大家急不可待的样子就放下酒壶，答应着去央求老母亲。
    于是满屋子的人都放下碗筷，等着看养了十三年的老鸭。
    结果正如黑狗预料的那样，不一会，黑狗回到酒席上，说老母亲执意不肯，怕吓到了老鸭。大家一脸的失望，于是继续吃酒。
    酒过三巡以后，大家的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黑狗的母亲喂养的老鸭上来了。在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中，黑狗却坐在一边，默不做声，似乎在想着什么。
    其实黑狗在每一次有人央着要看母亲的老鸭时都会想到很多。记得几年前，有一次歪三爷在吃完酒后醉熏熏地跑来看鸭，被母亲破口大骂了一通，歪三爷拉着黑狗的手，哭哭地说：
    “你母亲造孽呢，老鸭是她的命了。”
    黑狗当时并不知道歪三爷为什么要说母亲造孽。黑狗觉得，母亲自那喜欢赶山的父亲死去之后，自己每一天都在努力让母亲过的幸福。在村里，像母亲这样每天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的人没有几个。黑狗认定一定是歪三爷酒喝多了说胡话，于是就骂歪三爷，你不要在这乱讲，我母亲可不造你认此时你孩该补此物健体为胎盘能治疗白癜风吗孽呢，你才造孽。
    说到母亲，黑狗总是一脸的自豪。黑狗曾经不止一次地想，在村里能像我黑狗一样对待母亲的人少着呢，母亲比村里任何一个老人都过得好。
    黑狗始终还记得，病了三年的父亲临死前哭着对黑狗说的话。那时父亲已经不行了，可是还在惦记着母亲，拉着黑狗的手，反复说着：
    “你母亲十四岁跟了我，吃了一辈子苦。”
    父亲死时，母亲那年五十三岁。黑狗知道，母亲一直对父亲很依赖，在父亲去世后的几年里，母亲总是独自一人偷偷地哭。
    黑狗曾经发过誓，要让母亲过上村里最好的生活，每次对母亲都是百依百顺，尽量满足母亲的每一个要求。在母亲六十岁的那年，黑狗破天荒地第一次和母亲争吵了起来，并且断然拒绝了母亲。
    那是母亲六十岁刚过不久，黑狗听到村里人都说母亲想嫁了。黑狗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急匆匆地跑回家，问了母亲。黑狗没想到母亲竟然承认了，还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每天都闷得很，就想找个说话的人，我要嫁歪三爷。”
    黑狗跳了起来，忿忿地断然不同意。黑狗觉得母亲每天应该都是幸福的，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不是白搭，母亲应该知足了，不应该这个年纪了还想着嫁人。于是，母子二人争吵了起来，吵过之后，母亲一连哭了好几天。
    黑狗日后将歪三爷打了一顿，母亲知道后，再也不敢提要找个说话人的事了。
    自那以后，母亲很少出门，黑狗一如既往地服侍着母亲。
    黑狗也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从街上买回来两只雏鸭，整天在家里喂不停。自从母亲喂养了两只鸭，黑狗发现母亲的气色慢慢地好了。
    母亲倾注了全身心喂鸭，每次出门都把鸭抱在身上，去村后的池塘里摸田螺，然后捣碎了喂。
    黑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开始一边喂鸭一边和鸭说话。回到家里也整天独自对着鸭说些无头无绪的话。
    在母亲喂了几年以后，雏鸭早已经成了老鸭。村里人很多人都来买，母亲始终不卖。黑狗开始不明白，母亲喂了鸭，自己不吃也不卖，觉得有点怪。
    渐渐地，黑狗知道，母亲已经离不开老鸭，老鸭就是母亲要找的说话的人。
    母亲就一直喂着，老鸭似乎也听得懂母亲说的话了。每次母亲出门，老鸭都会一前一后地跟着，行影不离。
    再过几年，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黑狗母亲喂养了两只十来年老鸭的事，都来看。黑狗母亲每次都把鸭抱在怀里，生怕老鸭有闪失。
    北京白癜风医院这几年，黑狗母亲几乎足不出户，村里人很少可以看到黑狗母亲喂养的老鸭。就像在今天，母亲八十岁大寿的酒席上，大家想看一眼老鸭，竟也不能。
    大家吃完酒席渐渐地散去，只有歪三爷还独自坐在一角，耷拉着喝醉了的头。于是黑狗又想起几年前歪三爷的话来，接着就在心里反复地问：
    “母亲真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