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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傅祖国的草根生活 [打印本页]

作者: @为你遮阴 时间: 2017-7-31 01:48 标题: 傅祖国的草根生活

傅祖国的草根生活

一
公元2008年，中国人已经开始进行太空探索了，但是中国人傅祖国还住在工业区后面的平房里。
房子修建在临江的山坡上，很大一片相似的平房拥挤在一起，覆盖了整片山坡。旧房旁边是鳞次栉比的新建的高层楼群。相较之下，平房群更加的丑陋。据说这片房子很快就要被推掉。工厂已经把这块土地卖给了一家房地产开放商。
这些房子修建的时代无从考证，可能与这家晚清时期的工厂同年，但是傅祖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老爹就是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并且就在这里了却残生的。也就是说，这房子和老爹是一辈的。傅祖国小的时候，这里是很热闹的。工厂几乎所有的职工都住在这些平房里。因而这里面不仅有小卖部和小食店，甚至在中间的开阔处，还有菜市场。
傅祖国居住的这幢平房共有八间房子。傅祖国小时候清楚的记得，那时候八间房子住着十二家人。大人小孩一大堆。落黑吃饭的时候，全都往平房外面的坝子蹲着。大人吃饭吹牛，小孩吃饭打闹，互不干扰，相得益彰。
随着厂里在其它地方修了新楼房，这片平房住的人渐渐开始少了，九三年的时候，这幢平房就剩下他们一家人。
我们的主人公傅祖国，按照文革的说法，是十足的无产阶级。他的老爹是这个晚清老厂守大门的。老爹死的时候，傅祖国正要往农村广阔天地接受农民的再教育。单位上来了一个女的，不愿进门（似乎味道不好闻，她用手巾捂住鼻子），就在平房外面对傅祖国说：“厂里通知明天到厂后勤报道，农村不要去了！”
傅祖国还清楚地记得，那是1978年的夏天。这一年中国土地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但傅祖国只把这件事情铭刻在内心中。
傅祖国同志就这样成为了国营企业的一名职工，继续他老爹事业
二
那时候的工厂人丁兴旺，光是他们后勤组就有三十九号人。还设北京白癜风治疗最好医院有大工长、小工长。比起车间的职工，他们是有免费值班饭吃的，有笔挺漂亮的制服，这在他心里一直是一件很骄傲的事情。就在那个时候，老婆从农村来到了他身边。
傅祖国还清楚地记得第一次与老婆见面的情景。
那是一个非常热的夏天。傅祖国按照二姑信上的时间，到长途汽车站去接未来的老婆和未来的老丈人。
这门亲事是老家的二姑给介绍的，他从信上只知道姑娘的名字叫：韩如花。
为了这次相亲，傅祖国专门去理了发，买了一件雪白的确良衬衫。
韩如花和她老爹从长途汽车上下来，一眼就把他盯着。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人，居然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一下子就能对上号，不相信缘分都不行。
傅祖国未来的老婆瘦瘦的，扎着两只短发鬏，眼睛小小的眼线很长，眼角往上挑（后来傅祖国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丹凤眼”）。傅祖国很满意，于是也很羞怯。倒是人家姑娘大大方法作了自我介绍，并且还把老爹介绍给傅祖国。
傅祖国带着他们赶公共汽车回家，临上车傅祖国给他们一人买了一只冰糕。
回到家以后，他找同事要了几张肉票，到街上割了两斤半肥瘦的猪肉，打了一瓶酒。等他回到家，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韩如花看见傅祖国回来，也不说话，接过猪肉和菜就钻进几家人合住的灶房。
这天晚上，傅祖国和未来的老丈人喝着酒、抽着烟，吃着未来老婆亲自做的回锅肉，看着未来的老婆包裹在陈旧衫子的苗条的身体，心里面有说不出的幸福。
大家都是实诚人，两天以后就把婚礼办了。婚礼很简单，傅祖国把门房的同事们请来热闹了一天。老丈人住了一个星期走了。上车的时候，傅祖国把办喜事后剩下的200块钱，塞进老丈人的口袋里。这是傅祖国所有的积蓄。因为他知道老婆的家里更需要钱。当傅祖国目送汽车远去，回头看到老婆正在擦眼泪。想问，可是没有问出口。
三
时间过得很快，沧海桑田，人是物非，九十年代初期，这个历史悠久的老厂走到了最后。傅祖国同志还记得，上万名职工和家属在那段时间围在工厂办公楼前，要求留守领导解决吃饭的问题。有人来叫他参加。他没去，仍然守着厂大门。他的认识很简单，自己就是一个守大门的，看好大门是自己的天职。
有一天下午，门房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浅黄色的夹克，右臂里夹着一个黑色的真皮皮包。
“别进来，门房不准人进来！”傅祖国很生硬地拒绝着。
对方很愕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已经踏进门口的一只脚收了回去，目光透过眼镜片审视着端坐着的门卫。从夹克兜里摸出一包烟，递了一支给傅祖国。然后掏出打火机，给傅祖国的香烟点上火。
“厂里的人都不干活了，你干嘛还在这里守着？”中年男人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
傅祖国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是多余的问题。中年男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一支香烟抽掉，从厂外面进来一辆小车把他接走了。
再后来，工厂关门，然后据说是私人老板接手了工厂。这个私人老板就是这个中年男人。
那个通知他到工厂上班的女人，有一天给了他一张纸。傅祖国同志靠着小学五年级的文化底子，大概搞清楚了纸上文字的意思。通篇九十多个汉字，就表达了一个意思：走人。
“你们每个月可以领到400元的生活费……。”女人低声地说。然后小跑般离开了门房。他一直看到不年轻且已经很肥硕的背影，消失在阴沉的雨雾中，才意识到自己也已经老得不行了。
四
傅祖国记得很清楚[url=https://wapask-mip.39.net/mip/question北京治疗白癜风最好的药/42596476.html]重庆市治疗白癜风最好的医院[/url]，那天天空中飘洒着小雨，一下就下了十几天，门房和家里平房都漏雨了。寒冷潮湿的空气，使他冷得要命，以至于晚上睡觉，韩如花发现男人剧烈的颤抖着。
“你是不是病了？”女人把自己的男人抱在怀里。
傅祖国没有回答。他不想让她的女人为自己担心。男人就得自己把麻烦扛起来。
工友们都走了。以前的设备被大大小小的汽车拉出了厂门。他不走。不是不想走，是走不了。他不知道走哪去，也不知道去干什么，所以他还是每天到岗位上守大门。
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年轻人，在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簇拥下，来到门房，要他走人。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保安们就来拉他。他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热乎乎的，内心被酸酸的东西撕裂了，两只手猛力地挥舞起来。保安们都倒下了，金丝眼镜也掉在地上被踩碎了。
据说有一个保安的脾脏被打碎了。后果很严重，情节很恶劣。
傅祖国被送进了监狱。
没有人知道傅祖国同志在监狱是怎么过的，他出来以后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只是看到他那个农村来的老婆除了捡破烂，就是三五天给他往里送东西。
四年以后，傅祖国同志出狱了。
傅祖国以前的同事，从傅祖国老婆那里知道，傅祖国从监狱出来的时候，就站在平房的外面，冲着“欢迎”他回家的老婆，歇斯底里的狂嗥：“你狗日的，怎么不走！”
然后冲过去狠狠地揍、用脚踢、抱着人往地上摔，最后两人在烂泥里抱头痛哭……。
五
不久后，有人看到傅祖国站在工厂的大门前。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挺直的后背也开始有点弯曲，黝黑的脸上还多了一条长长的伤疤。样子很吓人。
这一次，他没有被人赶走。那个中年男人正在等着他。
中年男人照例给他散烟，给他点火，目光透过镜片端详着傅祖国。过了很久，中年男人说：“不好意思，老傅，实在对不起。”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接着说：“这是厂大门和门房的钥匙，我交给你了，请你帮我把门看住了。”
就这样傅祖国当上了新工厂门房的大班长，领导着十三个门卫。
生活也恢复到以前的平和轨道中。傅祖国很知足，唯一的遗憾是平房里的女人没有给他续后。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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