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白了，眼睛不再闪闪有神，眼袋耷拉，脸也没有往日的光滑湿润，说话和缓，走路也不再脚下生风，浑身不自在的地方多起来了，不是腿痛，就是腰痛，怎么老得这样快？　　我把头染染吧？她试着征求男人的意见。男人不经意，看也不看她说嗨，老了是必然，违反常态才不自然呢！　　老了怎么办？她看男人会不会嫌弃。　　谁不老啊，老来有老来的成熟和美好。男人勾画着更美的憧憬。　　每逢浪漫的节日，大街上穿行的男男女女手里捧着花，女人醉在花里。你从来不给我买花，你不知道我喜欢这样的感觉吗？走到花店前，女人停住了，推搡着男人。男人嘻嘻笑着：我们是夫妻，又不是情人。夫妻也是有情人，情人节也是夫妻的节日。女人这样理解。　　如果哪一天我给你买花，那反倒不正常了。朴实的男人这样说。他以自己的方式爱女人。　　日子悄悄，男人从未对女人说过我爱你，也很少给女人买礼物。　　但他不限制女人，女人想做的事他让做，抛下不管的事儿他接着。　　女人喜欢去哪里，他跟在身后，乐颠颠的。去菜市场，女人买菜，他总是习惯把菜接过去。女人不在家，男人去女人父母家更勤了；女人外地上学，长期不回来，他独守空房，默默等待。女人任性，想说就说，想做就做，男人痴痴仰望女人自由的天空。　　有人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而在他们的爱情里，女人迎接光鲜的世界，男人欣赏女人足够。　　你不怕我翅膀硬了离开你。女人回望男人。　　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一切任由你发落，财富对我没有多大意义。男人摊开两手对女人说。　　女人笑了：我是天上的风筝，你是手里的线，任由你放飞。　　什么是爱情？当满世界都在探讨，爱情的条件越来越多的时候，女人惊奇地瞪大了眼睛，认真地说：爱情什么也不用，只要两颗真诚相爱的心。人们莫名其妙看着她，像看一个不韵世事的孩子。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爱情的木瓜和琼琚是如玉的心。　　女人和男人常常沾沾自喜谈论他们的爱情：那时候，偶尔碰你像触电一样。那时候你随我去农村的家，没有公交车，咋那样神奇，走上十里八里不觉累，一会儿就到。　　他们沉浸在爱情的回忆中。　　女人有个好听的名字：碧玉；男人有个壮观的名字：海潮。　　他们是在一个酒厂相识的，那年碧玉二十三岁，电大毕业，在酒厂当工人；海潮二十一岁，大学毕业做了厂里的技术员。　　呀，我们厂来了几个大学生。厂里姑娘们喳喳开了，她们刻意走近几个大学生，谁不希望选中自己的如意郎？　　碧玉沉静如水，她的户口已随军人的父亲飞到大城市，她只是在这里暂度少许时光。　　一天去食堂吃饭的路上，碧玉迎面看见海潮，她对身材瘦п小的海潮油然而生一种怜悯。　　给你几棵葱，吃吗？碧玉拿起刚刚洗过的葱问。　　不。海潮停了一会儿，脸红了，碧玉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羞涩，不敢正面看她一眼。后来碧玉听海潮的同学说，海潮大学的班里没有女生，他还没有和女孩子接触过，单纯的很。　　将来我找对象就找这纯纯的男孩，如果他爱上了哪个女孩，一定奉献整个的心。碧玉暗想，此时，家已来信让她尽快回去，她不能在异地他乡选择爱人。　　晚上闲时，住在厂里的男女大学生经常会在п一起打牌。碧玉，海潮常常碰在一起，坐在对面交锋。偶尔，几个男大学生晚上还炒上几个菜，弄来一大壶啤酒，邀楼上的女伴。美丽大方的碧玉是男孩邀请的对象。　　海潮家在农村，懂事独立，有上进心。心里有数的碧玉品评着几个男孩，对海潮又爱又怜。　　严冬了，海潮还盖着薄薄的被子，这怎么行？作姐姐的碧玉心疼了，把自己的厚被抱了过去。海潮呢，把自己最心爱的录音机拿给姐姐碧玉听，里面最动人的歌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一个秋月枫叶[url=http://wapyyk.39.net/bj/zonghe/89ac7.html][/url]红了的季节，厂里组织团员游千山，接下来国庆长假，海潮无意中说：放假，我要回家收割。碧玉怅然失落，像丢了魂儿一样：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莫非我爱上了他？碧玉叩打自己的心。　　海潮收割回来了，见到碧玉，满面春风，他们相对无言，凝视对方，悄悄走近。海潮管碧玉要了一张照片，碧玉羞涩递给他，海潮高兴跑了出去。碧玉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对窗朗诵歌德的《五月之歌》：自然多明媚，向我照耀！太阳多辉煌！原野含笑！千枝复万枝，百花怒放，在灌木林中，万籁俱唱。姑娘姑娘，我多爱你，你目光炯炯，你多爱我　　碧玉家又来信了，催碧玉回去考个好工作，已经报上了名，但碧玉舍不得海潮，迟迟不归。　　有一天，碧玉军人的父亲来了，他撂下脸，不容分说，命令碧玉斩断这里的一切，立刻和他回家。无奈，碧玉跟在父亲的身后，边走边流泪和海潮告别。父亲不时回头，狠狠瞪着女儿，心里叫苦：我的傻女儿啊，你怎么这么软心肠？你可知道两地生活多么艰难？　　回到家，碧玉被父亲软禁了。再不许出去，复习功课准备考试。父亲搬着小凳子，守在门口。碧玉哪有心复习，她推开窗，遥望远方，伏案疾书，寄给思念的人儿。　　每天一封信，准时投到邮筒，父亲监视女儿的身，监视不了女儿的心。　　海潮没有躲避，像路过这里一样，每周都来一次，来了不迷恋碧玉，而是什么也不说，哈腰给碧玉家干活。　　这是个朴实懂事的小伙子。碧玉的家人议论起来，意见不一，赞成的居多，父亲紧绷的脸舒缓了。　　有一天，碧玉的父亲接到一封信，他展开信件，递给碧玉：给我念。天哪！是海潮来的，碧玉急切看了一遍，忐忑不安读起来：叔叔，我爱碧玉，谁也不能阻止我的爱，答应我们吧。碧玉边念边用眼溜着父亲，父亲笑了，碧玉心放下了。　　今天我们订婚吧！一天，两个人路过照相馆私定终身，唯一的纪念和礼物是一张合影的大照片。　　今天我们登记吧！没有和双方家长充分商量，没有想过结婚拥有什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两颗相爱的心简简单单，他们走进办事处，领取了大红结婚证。　　婚礼在农村的小土屋举行，结婚时，男人什么都没有，碧玉什么都没说，她像个快乐的小燕子，在男人身边飞来飞去，亲昵落在他怀里。　　婚后，两地生活跑通勤，他们不觉累，海潮爱骑车带碧玉满街跑，有时碧玉坐在车后，有时海潮干脆把妻抱到自行车前，海潮用怀护着自己的女人，累得满头大汗，开心极了。　　转眼三十年过去了，他们做生意，干事业，琴瑟有之，钟鼓乐之，日子越过越好，儿子长大成人，父母老有所依。美丽的碧玉不再年轻，但她更有风姿了，幸福写在脸上，阳光洋溢在身上，诗意刻在心上。偶尔，碧玉和昔日的伙伴会在一起，境遇截然不同，不少她确信白头偕老的夫妻不知什么时候分道扬镳了，这世界怎么了，难道爱情这样脆弱？伙伴们羡慕碧玉：你是成功的，事业家庭那么好，丈夫儿子都爱你。爱情可以不好吗？碧玉不解，她从未遭遇过任何风险，她的男人是她海中稳稳的船。　　没有花枝招展的礼物，有的是含情脉脉的目光；没有海誓山盟，有的是避风挡雨的胸膛。三十年穿梭，海潮唱起了心底的歌儿：碧玉呀，你给我一颗心，我给你一世情，你是一只船，我是你海上的帆，你躺在船中做甜美的梦吧，我轻轻摇橹把你驶向幸福的港湾。　　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　　躺在海潮的臂弯里，碧玉幸福地笑了。　        





　(散文编辑：江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