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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仲夏夜旋律
南巷清风
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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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7-13 08:55  资料  个人空间  短消息  加为好友  QQ
仲夏夜旋律

仲夏夜旋律
   
      
   
    门开了,是他。
    “我知道你会来的。”她解下腰围。
    餐桌上,摆着腌黄瓜丝、咸花生米、凉拌三丝、葡萄酒、啤酒、小香槟、相对着的两双筷子、两只酒杯。
    他扫视完室内,把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她镜片后面的目光欢喜、舒畅,不再有疲惫和沮丧。
    她也细细地端详他的脸。她第一次见他不戴眼镜。他近视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他说过,他那样的瘦人戴眼镜,更显得阴沉倔犟;她那样的胖人戴眼镜,才显得富态温厚。他在席前坐下,她想,这是她见到他第一次稍显温和的行为。
    “近来,我发现自己的锐气在衰颓。”
    他们端起盛满葡萄酒的杯子,郑重地碰过,一饮而尽,嚼着菜。她摇了摇头,表示否定他的判断。
    “你那种锐气是病态的。”
    他没有反驳,他相信她说得对。他们象中医诊病一样,多次揣摩过那个记忆犹新的寒假   北风越来越肆虐地扫荡着,学院里开锅水般地沸腾,山坡上台阶般整齐的几排学生宿舍里,陈旧的图画、书法条幅、日历,破破烂烂,歪歪斜斜地贴挂在壁上;钢丝床上,放着箱子、行李、书籍、盥洗用具;脚地乱扔着食品包装盒、烟头、果壳、果核、废纸;破鞋烂袜子扔在窗台上;常泼脏水的门前,结着厚厚的冰洼……一切景象,无不给人以凄凉的感觉。
    临回东郊的家时,她的心头涌起空寂的感觉,她要和他告个别,使自己心里好受些。她拿着一小包挂面,原想在男生宿舍大大方方地交给他,不料,在门口和他碰了个满怀。
    “明……”她心思错乱,竟用心里的念叨叫了出来,碰到的却是他阴沉的眉头、冷峻的目光。他朝她打量了一下,脸上掠过恼怒和尖刻混杂的神情。
    “什么意思,小姐?”
    她气得满脸涨血,连平时甩头发的姿势都变了……
    夜里,校园死寂了下来,悠悠燃烧的炉火,映着同学们摞起的书箱行李,他躺在冰冷的铺上,反复叩问:“我怎么啦?”
       他的心很乱,不是对自己作出的决定胆怯。一个假期的护校生活,可以使他得到补贴,安静地看些书,避免过不习惯了的家里生活。
    她的座位在他的左后侧。他喜欢课堂上俯首偷看未学的课程或其它书籍,觉得这样才有趣。每逢这时,他就会遇到她黑眸子里静静的目光。
    进校以来,他自觉生活方面讲究了许多,但在条件优裕、时髦阔绰的学生堆里,不过露出更多的破绽而已。他是恢复招生制度后第一批大学生,那种自豪感被遮遮掩掩的寒碜泼了个盖头冷水。
    据说,去年审批党员时,同学们齐声赞扬他朴素的生活作风。他们可知道,穷乡僻壤来的他,为了拮据的生活怎样地节俭呵!
    即使前天评定领取互助金名单会上,同学们一致提他为重点资助对象,他也没有丝毫感激之情,有的只是羞愤、恼恨,他恨生活对人不平等,他恨同学中那些少爷、小姐们的神气。
    当他领着父亲一级一级上着台阶,遇到她一如既往的目光时北京中科白癜风医院,脑子里立刻沸血升顶。哼,你在捕捉我的心理?好奇?怜悯?
    “我请你听一首歌吧。”她温柔的声音,把他从冥想中唤醒。
    空磁带转动的刺刺声后,日本歌手轻柔的歌声传了出来:
    你的疼痛的深切
    我当然不能理解
    ……
    她不是第一次看见他的父亲,入学时她见到   有一次,吃饭铃响过,她起身离开图书阅览室时,见桌边放着一个厚厚的黑色纸板装本子。她出于好奇浏览了几页,不禁被它深深地吸引,竟没有吃晚饭,一口气读完了。尽管她知道这是某同学遗失在这里的个人日记,自己不应该偷看。但看了后,却真正知道了他的身世。
    他父亲是教师,近二十年来,一直在偏远山沟里任教。早先,他母亲在县上机关里做饭,有了他们姐弟后,辞职回家。他长到九岁,就深深体谅母亲的艰辛,哪一天没有背回一捆柴,吃晚饭时,会委曲得眼泪掉进碗里呢。
    他十二岁那年,姐姐刚高中毕业回村教学,爷爷家的窑塌了,爷爷的腿骨被压断,奶奶和弟弟被堵在窑掌,活活窒死。永远是忠孝有余的父亲,和以前一样,没吭一声就独自负起了全部重担。这何止几千债务,好长时间,父亲总在梦魇里呼唤生母和爱子。
    一九七六年北京白癜风医院,当他和妈妈弟妹们听着广播里痛悼周总理的哀乐时,却听到姐姐在知青集体户的窑洞里发疯的消息。疯了?妈妈也疯了般面无人色。长长的冬夜里,他哄睡惊呆了的弟妹们,大气儿不出地听着静夜里的响动,绞着十指,反复数数,占卜吉凶。他希望妈妈回来时,正是他认为吉祥的偶数。
    在那荒谬的时代,为了得到养猪先进队的红色锦旗,假大空专家的队领导们,谎报全队已实现人均一头猪的宏伟目标,临到关头,他们又蛮横地要求社员们人均向国家交售一头肥猪。对于他家这样平时就由他们拣来撂去的家属户,更是“铁面无私”。他们威胁说,如果按时交不上来,就扣除他家全年口粮,撤除姐姐民办教师的职务。作为全家老大,从小就爱为家事心、性情急躁的姐姐给这些纸老虎一吓,何止霹雳一声啊!
    灾难,厄运,疾病,祸不单行。
    恶梦毕竟敌不过蓬勃的光明。人们可以舒畅地呼吸了。可是,为了感受一切,他要拼搏。在激烈的冲锋中,他曾把黄昏当作又一个拂晓攻打。最后,燃炽的心、累疲的骨、清寒的生活,在胜利后的第一个冬天,给他送来了风湿病。
    她见过他十分钟走不上十个台阶的被病魔缠得佝偻的身影,也见过漆黑的早晨,他在马路上一天增加一米的小跑;她见过他从附属医院归来时的绝望神情,更见过他除夕之夜寒灯下的苦读……
    寒假里,他无数次撕过自己的头发,捶顿过自己的胸脯。他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会来看他。万分之一的希望,变成了初一早晨窗外的一包年糕。在鬼神都狂欢的除夕夜,他披着大衣,静静地坐在炉火前读书,箱盖上摆着他一次蒸好的十几天吃的馒头;而她,一个人在他的窗前伫立,寒风刀子般刮着她细嫩的脸,还是透过玻璃窗看了他很久很久,泪水不断涌出眼眶,淌到越冻越硬的衣襟上。
    就连你在那儿独自奋斗
    我也只能默默地注视
    飞升的歌声和燥热的蚊虫在窗子上搏斗着。
    他的脸逐渐红润,心越来越觉得宽松温暖。他的心,向来是挤满着悲愤之情,堆存着许多疑难问题。他希望从今儿起,掌稳生命的航舵,不再用想象填筑根基不牢的理想,更无须用怀疑讨好严酷的现实。他不再蠢信人生绝对是一条抛物线,只有青春可能成为它的最高点。
    他无数次散步绕过场的东角。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她,活象幼儿园里的小孩子,扭着结实的身段,晃着沉重的发束,教新同学跳皮筋,与她后来沉思默想、衣着朴素的形象多么不协调呵!
    他并不缺乏勇气,毕业典礼的晚上,他准备踏上美好的爱情宫殿的门槛,只是猛然间,他又把生活想得太苛刻了。
    是呵,我就是我
    我不能变成你
    他喜欢这首真挚的歌,而这两句却使他不自觉地挥了挥手,好象蚊子从紧紧关闭的纱窗飞了进来,在他的眼前骚扰。
    他深究细研医学理论时,总是没法把它同生活分离开。当他看到达尔文生物主义的滥调,一个贫困的人,不应该再把它传给后代的时候,竟象找到了知己一样,怀抱着书本痛哭。他崇拜过许多偶像,得到了启示和孤身奋战的力量。他只能是一个奋斗者,终生不渝地为奋斗而活着。为了人类,为了悲壮的人生,他要进行生命的第二次拼搏,考取研究生。
    但是,他的思维总是没法不找生活的碴儿,他的医学论文总是揉和着社会学、伦理学的东西,以致一年一年的冲剌,他都败下阵来。直到最近,才有一家刊物以新辟的医学社会学、医学伦理学的栏目连续刊载他的论文,并给予轰动性的评价。
    几年来,她听不见他走进隔壁宿舍的脚步声,心里就发慌。半年前,她去南方学习时是何原因让肌肤问题越来越明显,硬是咬着牙不辞而别了。回来后,当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朝她的房门走来时,她的心欢乐得快要炸了。她屏息敛气,等待着、等待着笃笃笃的敲门声,可听到的却是他有气无力地离去的声音。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扑倒在床上,咬着被角痛苦地啜泣。
    因为爱他,她那少女的情趣,早已飞向了九霄云外。她觉得自己好象是结过不止一次婚的中年妇女。无论是过去的春秋,还是永远的将来,她只向往那根既陈旧又鲜丽、既崩硬又情丝绵绵的心弦……
    夜,正透过纱窗把缕缕甜蜜的气息送进来,那温暖的幽香和深情的歌声,长久长久地、酥酥地浸透着他们。
    为什么我们离得远了
    其实一直是近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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